日期:2021-10-12
晚清的成都东边,还是只稀稀拉拉分布着几家茅草房的郊野,退休赋闲的四川盐茶道钟蘧庵,为避免俗客来访,刻意在此间的田园、林盘间“偷”建起一院落,彼时华阳林思进(蜀中五老七贤)兴致前往,还因院落被丝竹掩映得过于隐秘,竟“迷不知门,窈难得径”。
林思进《清寂堂集》片段
林思进拜访钟蘧庵的日子,他在《一弓园销夏记》(收录于林思进著《清寂堂集》)有记,“同游者主客十人,于时清光绪乙未年六月晦日也。”光绪乙未年即1895年,晦日指农历每月最后的一天,对照日历表知这天是1895年8月19日,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日子。所以这天,钟蘧庵、林思进二人并其外八人相约着,于一弓园中躲清凉,吃着冰镇的瓜果,以茶代酒,谈经论事,至凉风起、残蝉鸣、落日微都不舍离去。
按林思进所记,一弓园其实是来青丙舍的园中园,“此钟翁蘧庵之一弓园也,实来青丙舍。”只不过说来青丙舍当是钟蘧庵颐养天年的家园,而一弓园是这家园的一部分。《成都街巷志》又载,一弓园是“当时城东的著名花园”。因园主姓钟,后人们也称这座花园叫钟家花园,其风光景致何如虽鲜有文字记载,但从林思进的这篇小记中能窥见一二。
花园水池廊亭的布置都仿自新繁东湖,此湖系唐朝宰相李德裕任新繁县令时所凿,具备我国古典园林中几乎所有的建筑形式和表现手法,玲珑别致,布局谨严。整个花园面积不大,“周袤不过数亩”,但有亭有馆,亦榭亦轩,园中还造了假山活水,是说“因洼凿池,自注潺泼之水;藉高累土,俨然貏豸之丘”。园内养了牛犬,种有池荷,笼竹环绕,潺潺流水蜿蜒过小桥,古朴幽深,一派诗情画意的景象。
另有成都市地名领导小组编印的《四川省成都市地名录 第一分册》记载:“双林村,原名古家院子,因老地名双林盘得名。”《四川省成都市地名录第二分册》补充:“双林村,距五桂桥5公里。钟、古两姓林园相向,故名。”这里的钟家林园,指的便是钟蘧庵居住的来青丙舍一带。
曾任国民党成都市市长的李铁夫在1961年写文《回忆1947年成都市大水灾》也带过一笔双林盘。在国民党统治时期,成都市的市政不但没有建设,不少池塘、下水道系统因军阀修建私人的公馆楼阁等极尽破坏,府河等城内的金河、御河等河流干沟多年未进行疏浚,所以当年7月3日,在成都连续两昼夜的大雨后,即便当时的总雨量只500公分左右,成都城内水患却相当严重,城郊的双林盘也未逃过一劫。
雨势渐猛首先殃及府河两岸较低地区,而后随河水水位不断上涨,城内排水系统难以消化以至洪流倒灌入城,如东南门的城墙就因河水倒灌,崩塌了几十丈。又因河水排泄困难,迫使河水改道,大量的水急涌到北门、东门间,“从猛追湾新开一条河道直杀天祥,越过双林盘冲向大田坎,一直冲到兵工厂一带才重入府河,沿途农田及农作物全部冲毁,房舍漂没、人畜逃避不及的多葬身洪流之中”,暴雨使双林盘的农田、房屋受损不小,受灾严重的地方经过一两个月时间才完全将生产生活重新拉回正轨。
暴雨过后的9月,我国进行土地改革,位于双林盘的钟家私园被分给几户农家居住。经历岁月的风霜及1947年夏季暴雨的冲刷,此时的钟家花园已寻不到一点“蜿蟺回环,幽深窈窕”、 “苔色墙阴古,荷香槛外清”的样子,对农户来说就只是普通的穿斗房子可遮风避雨而已,不知其所居房子兴衰始末。老一辈的居民回忆土改时这一带的风光,也只说双林盘是个偏僻的地方,小路的两旁长满了茂密的竹林。到20世纪80年代,一栋栋现代的居民住宅区拔地而起,晚清那座著名的城东花园,便只在林思进之类与钟翁蘧庵有过交集的文人雅士的传世作品中残有余香。